原创 赛博研究院

【编者按】2020年9月， 乔治敦大学沃尔什外交学院的安全和新兴技术中心(CSET)发布《追踪人工智能投资 私募市场的初步发现》（Tracking AI Investment Initial Findings From the Private Markets）。报告指出，私营部门推动了人工智能的进步，政府越来越依靠私营部门来开发软件、培养人才，维护安全利益，提升经济和军事竞争力。通过追踪全球各国的人工智能投资发现，美国的人工智能初创企业和其他私营人工智能企业在吸引股权投资方面处于世界领先地位，几乎没有证据表明，最接近美国的竞争对手——中国在缩小总体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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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言

私营部门推动了人工智能的进步。国家政府曾经是战略技术的主要推动者，从网络系统到核能，以及支撑人工智能技术的基础性工作。但是到今天，政府主要依靠私营部门来开发人工智能软件，培养人工智能人才，并支持能够推动经济和军事竞争力的人工智能发展。

这种转变给美国带来了风险和机遇。在未来的几十年，美国能够从私营部门的人工智能创新中获得巨大的安全利益。政策制定者或许可能通过制定推动美国人工智能企业发展的政策，引导其支持国家安全和公共利益。然而与此同时，其他国家也可以利用本国的企业，甚至是利用美国私营部门的力量，通过合作、破坏、窃取美国领先的创新型人工智能企业，来达到类似的目的。

政策制定者可以通过多种工具调动美国的人工智能企业，采取研发补贴、公私合作、投资筛选、制裁、出口管制等措施，保证其在竞争激烈的全球市场中的长期优势。为了达到预期目标，避免市场中出现意外的波动和负面影响，政策制定者应当了解商业人工智能活动发生的地点、资助者和执行者，人工智能企业尝试解决哪些现实世界的问题，以及这些方面如何随着时间而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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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设和方法

人工智能是一种快速发展的技术，对国家安全具有深远影响。本文将人工智能定义为：一种执行通常被认为需要人类智能的功能的非人类系统，例如推理、图像识别或理解自然语言，同时也是一种致力于开发此类系统的研究领域。

本文通过分析私营人工智能企业的股权投资，并将其定义为专注于人工智能且不在证券交易所的盈利性企业（包括国有或关联企业），有时也会用“私募市场”来描述这种投资。报告的财务数据来源于Crunchbase和Refinitiv。分析方法如下：第一步，为了界定人工智能企业，我们在这两个数据库中根据关键字及其组合，以确保对人工智能企业界定的一致性。第二步，根据Crunchbase的数据计算这些企业的投资，将其披露的价值相加，然后计算其所有投资的总价值，包括实际价值中没有披露的投资。第三步，根据投资目标的地点、投资者国籍（如有披露）、投资是否与并购相关以及投资对象的主要应用领域来进行计算。

报告的分析有两点注意事项：第一，测量并不包括所有与人工智能相关的投资或商业人工智能活动；第二，测量只是一种估计，虽然使用了较为领先的数据库，但是没有一个数据库能够完全覆盖整个市场。

报告的分析于2019年底结束，也就是在新冠疫情之前。预计在未来的数年内，新冠疫情及经济动荡将会对全球股票投资市场产生巨大影响。现在预测新冠疫情对各国在人工智能方面的投资为时尚早，但2020年整个市场的绝对投资可能会下降。本报告描述的2015-2019年的趋势不太可能预测到2020年及以后。

为了解释这些不确定性，我们对每种调查结果设置了一个可信度（confidence level）。高可信度可以使用各种合理的替代定义和数据来源进行复制，这些发现也和其他来源的证据和分析一致。可信度较低的调查结果对我们的假设和数据质量则更为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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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结果

1、美国拥有世界上最大的私营人工智能企业投资市场(中到高可信度)

人工智能市场正在迅速扩张，大多数观察家预计它将在未来增长更快。拥有活跃的商业人工智能企业的国家将在经济和军事领域获益。股权投资是这些国家人工智能企业发展的“燃料”。因此，今天人工智能相关股权投资的分布将有助于显示哪些国家在未来几十年中处于有利位置。

在全球范围内，对人工智能企业的投资在过去五年中实现了巨大的增长。仅在2019年，私营人工智能企业在3100多个独立交易中吸引了近400亿美元的披露股权投资。由于部分交易没有披露，估计总交易额可能会远远大于740亿美元。

2019年，美国企业在1412笔独立交易中占据了披露投资价值的大部分，为252亿美元，占全球总额的64%。按披露价值衡量，中国是世界第二大市场，到2017年，中国的市场规模已与美国相当。但自2017年以后，对中国人工智能企业的投资似乎大幅缩水，这与中国科技行业的整体趋势一致。中国经济的收缩，以及美国市场增长的放缓，导致2018年至2019年全球的披露投资总值趋于平稳。

图1 按投资目标地区划分的私营人工智能企业股权投资的披露价值总额

图2 按投资目标地区划分的私营人工智能企业股权投资总额

图2显示了数据集中每个区域的人工智能投资交易数量（“投资计数”）。中国人工智能企业在投资总额中所占比例低于披露的投资价值，而美国和中国以外的国家在投资总额中所占比例远高于披露价值。事实上，如果算上单笔投资交易，2019年这些国家的交易总额就超过了美国。中国落后于美国，但领先于其他任何国家。然而，这些数据可能低估了对中国企业的投资,特别是小型且处于早期阶段的企业交易。

图3按投资目标地区划分的总投资价值（不论是否以中位数估算未披露价值）

图3给出了对总投资价值的估算，其中包括未披露实际价值的投资估值。基于这些估算，我们发现人工智能投资规模明显高于披露价值，特别是对美国和中国以外的企业投资。图3展示了修正后的价值总额，其中包括我们用具有可比特征的公开价值投资(如资金、目标国家等)的中位数计算出来的结果。纳入估值后，全球价值总额约翻了一番，增加了归属于中国和美国以外国家的价值份额(2019年不纳入估值的占23%，纳入估值的占26%)，而中国的份额有所下降(分别为14%和10%)。

2、过去的两年中，中国的市场逐渐衰落，而其他地方的投资在增长（中到高可信度）

分析师和决策者经常使用人工智能投资统计数据来讨论国家间的竞争。例如，许多分析师从各个时间点引用中国的投资总额，声称中国正在挑战美国的人工智能领导地位。但是通过一段时间以来观察到的趋势，表明这种说法往往被夸大。同时，分析显示，除了美国和中国之外，其他国家在人工智能投资方面似乎正在迅速崛起。

尽管2015年至2019年全球人工智能投资普遍上升，但不同地区的人工智能投资呈现出不同的趋势：

●2015年至2017年，涉及中国目标的投资交易的总披露价值大约翻了五倍，然后回落到2015年的水平，这与更广泛的融资趋势和其他来源的数据相一致。在此期间，对中国初创企业的风险资本投资通常在数亿甚至数十亿美元之间，但2017年之后，平均披露交易额大幅下降。鉴于此，基于两年多前投资总额的论据可能夸大了中国在全球人工智能投资中的地位。

●以价值衡量，2015年至2019年赴美的人工智能投资增长了约两倍，但2019年后增长放缓；这究竟是暂时的停顿，还是更大趋势的开始，仍有待观察。

●对美国和中国以外的人工智能企业的总投资价值持续快速增长，超过400%（尽管基线很小）。

图4 按投资目标地区划分的人工智能投资增长（以2015年为基线）

2015年至2017年间，随着中国人工智能市场的扩张，美国目标企业在全球人工智能交易额中所占份额下降；随后，当中国人工智能市场萎缩时，美国目标企业的份额有所回升。然而，在此期间，美国目标公司在全球交易中所占份额稳步下降。2019年，美国公司在全球人工智能投资交易中所占比例不到一半，但占交易金额的近三分之二。

图5 美国人工智能企业在全球投资中的份额

与此同时，美国和中国以外的国家的人工智能企业在过去五年中的外来投资增长令人印象深刻。如2019年，其他国家在整体指标上都落后于美国和中国，但是大多数国家的增长速度都明显快于中美两国。

注：投资价值单位为百万美元

3、中国的投资者活跃于国内外人工智能领域，但是在国外市场是次要参与者（中等可信度）

中国的投资者，包括私人风险投资企业、大型人工智能企业和国有企业，都是人工智能投资的重要参与者，通常在中国境外投资。但是，在中国境外的总体规模似乎不大。

从2015年到2019年，有1044起私募市场交易行为（占全球交易总额的7%）中披露了中国投资者，总披露交易价值约为380亿美元（约占全球总额的四分之一），估计交易总额约为420亿美元。但是，这些投资大多涉及中国目标。简单地说，中国投资者通常投资于中国的人工智能公司。

2019年，对美国人工智能企业的所有投资中，约有2%（占披露交易价值的3%）涉及中国投资者，相比于2016年的高点（5%和14%）有所下降。

图6 中国投资者投资美国的份额

4、并购占中国境外人工智能投资的很大份额（中等可信度）

根据未披露价值的并购交易估计，在中国境外，2015年至2019年的并购总值可能已超过风险投资价值。

图7 2015-2019年按投资性质和目标地区划分的总投资额估算

中国的人工智能企业不太可能成为并购目标，而且并购在这些企业总投资中所占的份额也较小。这并不一定意味着中国人工智能企业的创新能力和发展前景会下降。相反，多个因素阻碍了中国的人工智能并购：中国的投资管制阻碍了许多有并购意向的投资者进入中国市场。资金充裕的美国科技企业可能对收购更感兴趣，以此作为淘汰小型竞争对手的一种手段，而且处于较近或熟悉的原因，可能更倾向于在美国进行并购。中国并购市场比美国小得多，尤其是近期，只有很少的小型人工智能初创企业适合被并购。

5、大多数私营人工智能企业专注于运输、商业服务或通用应用程序。但是，美国和中国的人工智能企业关注不同的人工智能应用（中等可信度）

根据披露的价值，活跃于运输、商业服务（包括销售和商业分析）和通用工具的企业占全球投资的大部分。

中国企业在安全和生物识别（包括人脸识别）、艺术和休闲（包括个人社交媒体平台）和交通领域尤其活跃。从2015到2019年，中国专注于运输业的人工智能企业的绝对增长率超过了美国同类型企业，并占到中国人工智能企业所有公开私募市场投资的近一半。

相比之下，在美国商业服务、通用应用、医学和生命科学等领域和其他国家吸引了更多的投资。尽管中国市场在运输领域的投资相对集中，但各地区的交易数量分布更为均匀。

表2 2015-2019年披露投资价值的领域分配

6、国家安全应用很少吸引私募市场直接投资（高可信度）

与其他许多与国防相关的创新不同，人工智能是一种彻底的“两用”技术，“利润动机”被广泛认为是其发展的主要驱动力。在私募市场数据中，人工智能的军事、公共安全和政府应用只占很小的份额（如表3所示）。甚至是更广泛的安全和生物识别技术,同样也微不足道。即使将表3中与国家安全相关的投资增加一倍至三倍，也不会改变一下结论：绝大多数私募市场投资都流向了不关注政府需求的人工智能企业。

表3 2015-2019年按目标地区划分的“军事、公共安全和政府”以及“安全和生物识别”类的投资

不过，考虑到人工智能的双重用途，政府和军事部门有时可以根据需要调整人工智能商业产品。尽管此类产品是为市场需求所开发，但自动驾驶汽车、网络安全和预测性维护方面的进步在国防领域有着明显的应用。另一方面，国防机构可能不会直接使用人工智能工具来预测消费者的时尚品味。

7、总体而言，当中国投资者在中国境外投资时，并没有过分地投资于与国外投资者不同的人工智能应用领域（低至中等可信度）

许多政策制定者担心，中国投资者在海外投资时，正在实施一种深思熟虑、注重安全的技术转让战略。但总体而言，研究表明并没有发现中国投资者在海外投资时会不成比例地寻求国防相关的人工智能技术和企业。

具体来看，中国投资者在中国以外的各类人工智能应用领域都非常活跃。在涉及中国投资者以及对非中国目标的投资中，56%属于高相关类别（医学与生命科学、公共安全和政府等类别），而与中国投资者对中国目标的投资相比，高相关类别比例为66%。

未来，CSET将会通过完善对人工智能企业的定义，添加更多数据源，估算非公开投资信息，评估私营企业的研发支出，探索国家支持的投资流动等，逐渐完善现有的分析。

编译 | 李书峰/赛博研究院研究员